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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流SF】The Day I Died.下

条子衫分手   上篇   中篇 

文里出现的歌词是Wonderful U (Demo Version)-A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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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镜头随着主角的目光切到远方,充满未来感的电子合成音乐响起,荧幕跳出导演的名字。sans才从手中传来的倦怠温度之中惊醒。


  怎么就结束了?他在心里暗骂。一个半小时这么短的吗?


  大厅射灯亮起,接着身旁传来红发女人的声音。


  “评论说这部电影没有彩蛋,我们走吧?”


  她拉了拉Frisk的另一只手。


  黑发女孩淡淡地“嗯”了一声,把自己的左手从骷髅手中抽离,留下附着在骨骼之间的余温、气味和湿润汗渍。


  “等……”


  sans下意识站起来,他抱着右手想说些什么,但女孩已经头也不回的拉着同伴走出了放映厅。他只好拔腿追出去,抬头盯着人类的后脑勺紧跟,亦趋亦步。


  “WOAH!真是被吓得好爽啊,Azzy就不肯跟我来看这种的。还好你愿意陪我……”


  女人的身体紧紧贴着Frisk的手臂,一副小鸟依人模样。从后面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可以看到她白皙脸上艳丽的红晕和上扬的嘴角。


  “我们接下来去哪?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我想吃点冰的……”


  Frisk微微转头看向同伴,她似乎在笑,声音带着sans熟悉的、柔软的妥协。


  “好,都听你的,甜心。”


  sans和女人同时顿了一下。


  你叫她甜心,那我算什么?


  怪物用力瞪向眼前那个黑色的后脑勺,愤怒的目光几乎化为激光炮要把她瞪穿,他从喉咙里发出动物威胁敌人般低低的“呜呜”声,仿佛有人动了他的宝贝骨头。那红发女人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忽然扭头回身,表情凶狠地冲sans怒呵。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sans一个激灵,他被女人充满怨毒的红眼睛吓了一跳,差点下意识要召唤出魔法攻击。怪物不知所措的视线在眼前黑发人类的背影和女人的脸上切换,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跟着她们走到了女厕所门口。


  是啊,我为什么要跟来呢?sans尴尬地摸摸鼻窝,思考着有什么话可以为自己找补一下。他猜可能是自己习惯了,一时间找不到跟着Frisk走以外的其他选择,用人类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肌肉记忆,没别的了。


  “跟着你们?有趣的猜想。”骷髅露出轻松的笑容准备反驳对方。”但很可惜,那只是你的错……”


  错觉两个字没能完全吐出来,有人打断了他的辩解。Frisk抬手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把她推向厕所里。那女人撇着嘴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同伴,又不甘心地瞪了一眼sans,才老老实实走进去。


  缠满绷带的右手插进兜里,Frisk转身去过道的长椅上找了个位置坐下。一秒钟之后,身旁跟来衣服摩擦的窸窣声,以及怪物坐下时椅子下沉的重量。女孩仍然垂着眸,表情有些百无聊赖,她掏出手机开始刷论坛,就像一个正常的、在等同伴的普通女孩。


  她对怪物跟着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表示,也似乎并不在乎他说了什么、要说什么,仿佛sans只是一团空气,没有太多存在感,置之不理就能自行消散似的。


  「I should have known something wouldn't be true/我早该知道有些梦不能如愿」

  「Baby you know that I'm so into you/亲爱的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More than I should do/远超我本该有的理智」


  喂,别放这么会看场合的歌啊。sans在心里嘀咕。


  抒情的乐曲从天花板的音响传出,伴随着女人轻缓而富含感染力的声音。四周来来去去的怪物牵着彼此的伴侣,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空气中充满了烤爆米花的香甜气味。过节的氛围洋溢在这冬日之中,人类或是怪物彼此传递简讯,充满祝福与欢乐的话语在光纤电缆之中以远超音速的效率从一台终端去到另一台终端,哪怕双方的距离横跨整个太平洋。


  “——也就是说,假如我在大海的这一端向你大喊,信息会比我的声音还早到达你的身边,信息时代真是便利不是吗?但有些话还是适合站在你身边,面对面的对你说,哪怕我的声音会被风吹散,会被海浪吞噬,会被玻璃阻断,但我害怕屏幕的那一边不是真正你,所以我要亲口对你说。”


  “甜心,你要对我说什么呢?”


  女孩站起来把眼前气喘吁吁风尘仆仆的怪物搂进怀里,脸上的笑容无奈又宠溺。


  “我想说……”


  够了。


  sans盯着地面的砖缝,两只手紧紧抓着休闲裤上的白边,喉咙无比干涩。说点什么。他催促自己。要说什么?“那女人是谁”?“我好想你”?“你回来吧我们不分手了”?“我错了”?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来这里干什么?做选择的人是她,是她分手了。


  “……hey,别老用那种溺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话啊。”


  像是讨论着天气一般,骷髅随意地偏头过去向人类搭话,就好像刚才他没有沉默很长时间。


  他选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语句——他认为是的。没有向她低头,没有挽留,没有表露出死皮赖脸要死要活不肯放手的难堪,比较有尊严,为自己留有余地。只是稍微抱怨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再稍微笑得比现在更好看一点就好了,就像是已经放下了一般,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调侃。只要她不——


  “怎么,你嫉妒?”


  Frisk仰头发出一道嗤笑。她笑得很用力,仿佛咬着牙齿从喉咙里迸出气来。那笑容仅仅在脸上维持了不到两秒便如清晨的露珠般消失殆尽,sans听见身旁的人类用一种冷到冰窟窿里的声音对他说。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我对前任一向很有礼貌,但这不代表你在我这里还保留有特权。”


  怪物的表情和灵魂同时冷下去。




  “他们可真是对你念念不忘,huh?”


  sans坐靠在沙发上,大腿骨之间坐着他抱着电脑盘着腿的女孩,他们像往常的每一个休息日一样泡在家里,像挤在狭小猫窝里互相搭着背呼呼大睡的两只懒猫。当Frisk打开邮箱时电脑发出叮叮咚咚的提示音和洋洋洒洒的邮件,那些问候的文字里夹杂着几乎扑出屏幕的关切和思念,骷髅把脸摁进人类的后颈里,冷哼出声。


  “因为我值得,我总能给到眼前的家伙想要的快乐。”


  Frisk摁下全选把它们全清进垃圾箱,背对的姿势令怪物看不见人类的表情。


  “温柔的语气,若有若无的肢体触碰,含情脉脉的眼神,再加上一些投其所好的小礼物——只要营造出‘我们正在坠入爱河’的错觉,谁都拒绝不了。”


  女孩的话语令sans陷入沉思。


  是的,深情可以演出。Frisk做得到,sans也一样可以,他们恰恰都是十分擅长伪装自己的家伙。


  他想起自己刚刚开始和人类交往时,Frisk经常会带一些十分合他胃口的礼物来见他。有时候是一本他感兴趣的书,有时候是一张经典的电影碟片,甚至是很稀有的陨石碎片。每次Frisk的托词都大同小异,却令他十分受用。


  “无意中碰见的,看见它忽然就想到了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买下来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样的你,也是故意营造出来的错觉吗?


  sans吞下心里的疑虑,干巴巴地说出一句。


  “你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唔,谢谢夸奖。”


  Frisk似乎没听出对方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她已经打开了sans的工作板,开始像往常一样替恋人写行动报告。


  “那你对我也是像对他们一样吗?”


  来自恋人的追问令女孩大笑出声。


  “是呀~我就是在演你呀——”


  她挪了挪屁股,熟练的寻找着角度,让自己在这堆硬邦邦的骨头架子躺得更舒服一些。


  “所以你要怎么办呢?因爱生恨,报复我吗?”


  “heh,不要脸。”怪物表情怪异地把头扭向一边。“别把我跟你们那些人类混为一谈。”


  过了没一会儿,女孩又听见她的声音。


  “你对他们所有人都来这么一套吗?我是说,有没有哪个让你特殊对待的?”


  sans目光飘忽,搂着人类腰肢的手臂却下意识收紧。他不喜欢跟女孩讨论此类话题,但是又忍不住想要去问,想要知道更多,尽管得到答案之后往往会令他不开心好半天。


  “我平等待人,每一任的待遇都一样。”


  “那最令你感到刻骨铭心的是哪一个。”他追问道。


  “这一个。”


  女孩说着,忽然转身吻了一下怪物的眼角。sans终于得以看见她笑吟吟的、柔情似水的眸子。


  “甜心,你在吃醋吗?”她像逗猫一样反手撩了撩怪物的下颚骨。“好可爱哦~”


  “胡说八道,做你自己的事情去。”怪物黑着眼眶捏她腰上的肉。




  “所以,我猜你很快找好了下家,可以心无旁贷地把前男友一脚踢开,不需要了?”


  sans沉着声音,把双手收回兜里。是他浪费表情,他忘了人类从来不喜欢跟他耍这些弯弯绕绕,她喜欢有话直说——不错,那么大家都直说。


  “那我可得说,你可真是兵贵神速,博尔特跑世界纪录都没你这么快。”


  “够慢了,这都七天了。”Frisk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姿态随意放松,一边在屏幕上打字一边说。“我要真的有心,在你意识到你不再喜欢我之前就已经被我甩了,要知道我一般不会等这么久。”


  “‘我意识到我不再喜欢你之前’……?”察觉到对方的潜台词,sans盯着鞋子皱起眉骨。“你在说你是发现了我不喜欢你了,所以你才提的分手?”


  “不然呢?等到你真的看我像看一摊蚊子血一样哪看哪嫌恶才算意识到吗?”


  女孩翻了个白眼,她看上去更加无动于衷了。仿佛人类和怪物正在进行一场耐力比赛,谁先忍不住表露出情绪谁就是失败者。


  “我从来不问男人‘你爱不爱我’,那真的很蠢。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看不出来的要么是瞎,要么是自欺欺人。”


  “别自作聪明,我没有不喜欢你。”


  怪物忽然伸手拉住人类的上臂,强令她的注意力从手机转移到自己身上。


  “你在指责我不够爱你,你把我们之间出现的问题全部归错于我,企图把矛盾转移到我身上。”


  他压低声音,微笑的脸庞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骨掌收紧将女孩的上半身拉扯得转过来面对自己。


  “是你提的分手,别把错推到我头上,frisk。是你不再爱我了。”


        是的。是她分手了,是她不爱我了。是她选的。是她决定的。我什么也没有做


  “……你在跟我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吗?”


  人类女孩垂着眸不去看他。不知是因为怪物手劲太大弄疼了她还是因为对当前话题感到厌烦,她紧紧地拧着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抬手去掰怪物抓着自己的骨掌。


  “放手。”


  “没门。”


  “放开。”


  “不。”


  “你很烦。”


  女孩叹了口气,继续在手机上打字。两三秒后sans听见身后传来“噔噔蹬蹬”的脚步声,他回头正好对上一双兔子般的红眼睛气势汹汹地冲上来。


  “离我的挚友(mate)远点!”


  伴侣(mate)?


  sans下意识闪过女人的拳头,同时被迫松开了Frisk的手臂。他又惊又怒,看着女人叉着腰拦在Frisk面前,一副自己才是正宫的护犊模样。他想也不想一个捷径入口开在女人脚下。


  “Chara!”


  看着女人来不及喊一声便掉进黑暗之中,Frisk拔腿上前却立刻被重力逼退回去。sans紧逼上来,怪物包含怒气地拉着女孩的手,他从人类同样愤怒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漆黑的眼眶。


  “终于舍得正眼看我了?”他紧紧捏着Frisk挣扎的左手,纹丝不动,人类的力量在怪物面前不值一提。跟我回去吧。他心里想着,嘴上却在说:“好得很,咱们俩还没清算完——”


  剩下的声音被截断在怪物的喉咙里,一击凶狠的拳风招呼上来,将骷髅的半个身子揍得歪向一边。他晃了一下,勉强驱动嗡嗡作响的脑袋保持平衡,右手仍紧紧地拉着人类不放。下一秒Frisk拉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骷髅用力提起来,在推向高潮的歌曲与人声中把他撞上墙壁。


  「Even now I just cannot deny/即使我无法抗拒」


  「I just hold on so tight/只是紧紧的抱住你」


  「Until you and I never could breathe/直到你我都无法呼吸」


  “你凭什么啊sans!我问你凭什么啊!”


  ——我没事的,sans,我没事的。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没事。


  我有事!sans!我很他妈的有事!!


  “你他妈到底爱我哪点?”Frisk抵着怪物的肩膀怒吼。“你告诉我你到底爱我哪点!”


  我全部都爱!


  sans很想这么吼回去,但他被女孩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给镇住了。


  你要我怎么说出来?我全部都爱,但若你要我细说我又不能一二三四列出个所以然。我爱你,我爱你,我说不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不知不觉之间我的灵魂自己跟着你跑了。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蒙着眼被你牵着在钢丝上跳舞。我恐惧却又充满喜悦。我害怕你随时都能把我推下去,但我又很幸福因为你仍然抱着我,让我不至于落入万丈深渊之中。我的恐惧是因为你,喜悦也是因为你。你会明白我的想法吗?你能理解这种矛盾的感受吗?


  “你喜欢的是我,还是我给你的生活?你喜欢有人照顾你,你喜欢出门有人给你拎包开车回家有人给你洗衣做饭,在外面有人替你遮风挡雨回到家还能发脾气等着别人去哄你,你真的爱我吗?还是你只是想要一个对你百分之百包容的老妈子?你当我是什么,你的舔狗吗?”


  Frisk,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如果我不再照顾你了呢?如果我不再给你做饭不再做家务不再配合你的工作了呢?如果我不再让你碰了呢?如果我变得任性骄横无理取闹呢?如果我比你还懒呢?如果我一无是处呢?如果有一天我老去不再漂亮了呢?你是不是就会觉得眼前这个没脸没皮一直粘着你的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家伙?”


  “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你觉得只要你不是最好的我就会离你而去?”怪物抓住女孩的衣领,情绪激动令他的眼瞳爆出电流般湛蓝色的魔力。“你只会看着你自己的付出,那我呢,frisk?我的付出就不值一提?”


  “我甚至不是你的下级!”人类反手抓着他的手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来,毫不退让。“我是你的线人,我们是合作关系!我随时都可以反手把你卖了从黑帮搞到一笔赏金远走高飞,随便你被什么怪物抓去被他们折磨,而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想方设法保护你,去为你扫除哪怕一丁点的障碍……”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怪物的牙齿上。sans瞪大眼眶。


  “我为什么没有这样做?你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凭什么?”


  sans手足无措的看着水光从女孩愤怒的眼睛里涌出,一颗一颗砸在他的脸上,宛如千钧般沉重,几乎要砸穿他的骨头,砸进他的灵魂里。


  真难看啊,Frisk。


  面对怪物如此慌乱的表情,人类捂住眼睛低头,痛苦地对自己发出一声嘲笑。


  “既然你不相信我,不如一开始就直言不讳,我又不是会寻死觅活玩不起的女人。”


  不,不,不要这样对我,Frisk。


  怪物绝望地看着女孩露出令他心碎的表情退后,仿佛再也不愿再看他一眼那般。他着急的上手拉住女孩的双手,不让她远离自己,想要再看看她那双美丽的眸子,想要她再看自己一次。


  如果没有说那种话就好了。他懊悔地想。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如果没有说那种话就好了。




  “……因为舶来文化的影响,怪物们的观念也在逐渐改变。即便如此,婚前性行为在我们的传统观念里其实还是不推崇的。”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sans。”


  “我是说,如果你有过,那我尊重你。至少你真心的爱过。”


  sans顿了一下,眼眶里两颗白色珠子直视眼前的女孩,一如既往地咧着嘴笑。


  “但你并不爱他们,对不对?”


  “是。”


  “所以我猜我也不是那么的特殊,对不对?”


  不,不,不,这并不是我想说的。我想说的是……


  Frisk,你到底是谁?


  你到这来干什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是否连“Frisk”这个名字也是假的,我爱上的女孩是一个虚假的幻影吗?


  “sans。我爱你。”


  女孩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头顶灯光将刘海的阴影罩上她的半张脸,连同眼角细小的纹路,颤动的睫毛和那双美得惊人的金色眸子,一并藏了起来。她现在是一座美丽的、身形修长的雕像,只剩嘴唇轻轻张合。


  “我这么说了,你相信吗?”


  我相信吗?sans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自己。我要相信这个人类吗?


  你到底是谁,Frisk?你的真名是什么?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你的能力和身上的伤都是从哪来的?为什么对过去避而不谈?


  我对你一无所知……一无所知。




  “甜心,那你要我怎么样呢?”


  Frisk抹了一把脸,闭上眼竭力控制着呼吸的节奏,她在尝试重新变回“正常的Frisk”,尽管她的声音仍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说出来吧,你要我怎么样?跪下来,哭着求你相信我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不,不,不,别这样,frisk。”sans慌张的握紧人类的上臂,细细的指骨勒得她无比疼痛。怪物将脸埋进人类的怀中,不断蹭她的胸口,仿佛一只呜咽着撒娇的猎犬。他无数次做过这个动作,每当他想要女孩答应他的要求时,他便会这样。


  “不要离开我,好吗?不要离开我,frisk……frisk……”


  怪物的声音透过肌肤和肋骨,闷闷的震动胸膛里那颗红色的心,他向它祈求。


  “你有很多个前任……也有很多人喜欢你,愿意来到你的身边取代我。”


  “但我永远只会选择你一个。”


  Frisk仰着头深呼吸,女孩的情绪正在迅速收敛回去,她再度变得冷静下来,像被击打内部而感到疼痛的贝类合上坚硬的外壳。人类在自己出现裂痕的的防御工事上重新浇灌石灰,并且额外加固。


  她现在又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了。


  “甜心,别这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她重新睁开眼睛,声音变得沉稳许多。


  ”维持一下必要的体面,别搞得这么难看。”


  sans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激动的白色和冰冷的金色相互注视。


  真不公平,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爱你。


  你真的好伤人。


  如果没有遇到你就好了,这样我就还是我自己。


  怪物死死盯着人类的眼睛,企图从里面再找到一丝软化的、妥协的、动摇的爱意。但人类没有再看他,她一如既往的垂着眸子,将那双摄人心魄的金色眸子藏进了脆弱的眼皮和浓密的睫毛之下。人类对怪物关上了窗户。


  “如果不爱了,直说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搞得这么难收场呢?”


  “不是,不是这样,”怪物痛苦地把脸埋进她的胸口,仿佛只有听到她激烈的心跳声,证明她仍然会为自己情绪激动,才能令他感受到些许安心那般。他像一台坏掉的录音机般一遍遍的重复。“我爱你,我爱你,我只是……希望你是我的,我希望你完整的属于我。”


  “sans,你永远都不明白。”


  女孩冷静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Frisk扯着他的后领,将他拉离自己的胸口。


  “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我属于我自己。”


  若你爱上一朵由破碎的玻璃杯拼起来的水晶花,你就得在欣赏那易碎美感的同时接受她锋利的边缘,接受她曾经残破不堪的过去。要么你就用海绵垫裹住她,保护好她,让她不再碎第二次,要么你就去找一个不那么令你惊心动魄、但十分完整的杯子。这世间没有两全其美。


  别强求她重新变回水杯。


  别一遍遍的问她为什么打碎自己。


  别指责她保护自己的武器,要知道在过去那么多个没有你的日子里,她凭借着自己的锋利才挣扎着勉强了活下来。


  别说你爱错了人,你只是没有那么爱。


  “sans,我可以变成任何样子,我可以是任何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恋人,我都能给你。”


  “你只是不爱「Frisk」这个人。”


  “Frisk!”


  清亮的女声从远方传来,Chara出现在走廊末端,满头大汗。她被怪物扔到了两条街之外的大马路上,拼命狂奔了好一段路才赶回来,还顺手把电影院门口的索尔模型上的塑料锤子掰了下来当作武器。


  Frisk面露沉着地朝她挥挥手,向她示意“我没事”。她拔腿想要朝女伴走去,不料却一脚踏空,接着一头栽入柔软的被褥之内。


  “妈的,你有完没完?”


  女孩用力一掌推开摔在自己身上的骷髅,大声骂道。Chara肯定要气死了。她想。这俩的仇这算是结上了,只求sans下回见着Chara时躲着点走,她还不想大老远赶回来替骷髅收拾骨灰。


  眼下这骷髅还紧紧地拉着自己的手不放,汗如雨下。


  此时sans正倒在一旁上气不接下气,怪物眯着眼面露痛楚,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因为这两次长途传送造成的魔法负荷而酸痛发疼,咔咔作响,仿佛随时都要散架。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攥着女孩的手,把她拉回自己怀里,直到他的额骨抵上她的下巴,她的体温辐射到他的灵魂。


  人类不知道与爱人分开的怪物有多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窒息中煎熬,仿佛置身地狱之中。他只有睡觉,他只能睡觉,睡觉可以令他忘却Frisk已经离开的事实,但梦中女孩的脸仍然那么柔软那么鲜明,低着头温柔的叫他的名字:


  “sans,我的甜心,为什么这么难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难过,可恶的、狡猾的人类。因为我醒来之后看不见你的脸,我感受不到你的存在,现实不会撒谎,只会一遍遍重复你已经离开我了这个事实,像凌迟一样反复捅进我的灵魂里。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梦见你,梦里的你越美好,醒来之后只会令我越痛不欲生。我可以选择忘了你吗?怎么可能忘得了,我不可能忘得了,除非我死了。


  但我太想见你了,我的爱人。你可以到我的梦里来吗?你可以从我的梦里出来,到我的身边来吗?


  骷髅怪物用力勒紧怀中的女孩,哪怕她从喉咙里发出难受的痛呼声也不肯放手,仿佛要将自己融入她的血肉之中,成为她的一部分,他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如此深爱的人。


  “please,frisk,please……”


  Frisk忽然屏住呼吸,她再也不敢挣扎,就连紧紧推拒着怪物肩膀的双手也卸掉了力气。她感到有液体滴落在她的肩膀上,冰凉的,沿着皮肤滑落进床单里。骷髅怪物像一座小山伏在她身上,后背微微抽动。


  “也许现在说你再也不会相信,但我是真的……非常,非常爱你。”


  有没有人可以教教他,他该怎么留下他的爱人。道歉有用吗?哭喊有用吗?在她的怀抱里对她说上一千一万次“我爱你”有用吗?他愿意从头开始,不论她不满意哪点他都会改。


  这是爱?亦或仅仅占有欲作祟,得而复失所带来的不甘与失落?一只不再相信明天、不再相信这个世界,哪怕是怀中鲜活而柔软的爱人也不敢放下一丝警惕的虚无的怪物,是否还有任何一分去爱人的资格?


  他不明白,正如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准备好了鼓起勇气,把灵魂交到她的手中,准备好了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欺骗自己,蒙住自己的耳朵再也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宁可闭上眼睛也愿意被她牵着手走在不知是通往天堂还是地狱的道路上。


  为什么要如此残酷,为什么一定要打碎他的梦。


  似乎是对眼前少有的,情绪表现得如此露骨的怪物感到棘手。Frisk蹙眉闭眼,头疼地叹了口气。


  “我本来可以杀了你的,”她说。“sans你要知道我本来可以杀了你的。”


  “那你杀了我吧。”


  骷髅怪物仰头迎上她的唇瓣,湿漉漉的颧骨贴上她的嘴角,不断厮磨。


  “我宁可你冲我的胸口开上一枪。”


  Frisk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她像往常一样用唇贴着怪物的眉骨说话,唇瓣张合时轻轻的气流拂过骷髅的心,仿佛一个似有似无的亲吻。


  “可你甚至不值得我的一颗子弹。”


  你错了吗?你没有错,你只是出于必要的防备。


  我错了吗?我没有错,我只是想保护自己。


  那么谁错了?


  因为是爱,所以谁都错了。


  “你还爱我。”怪物不死心地重复。“你爱我,你不能否认,Frisk。”


  “——是的,甜心,我爱你。”


  女孩低头,像sans希望的那般吻他的眼眶,一个表达宠溺的吻,一如他们从前。骷髅怪物秉着呼吸,漆黑眼眶眯起,看上去像什么被驯服的猫科动物在主人怀中仰着脸渴望爱抚。他仍在等待,他和他的心一起,等待女孩继续,等待人类用温暖的手将那颗灵魂捧回它应在的地方。


  但女孩的下一句话便将他推入冰河。

  

  “但这不代表我就不得不和你在一起。”


  “地球离了谁都是会转动的,sans,你也一样。在没有我之前你度过了自己人生的那么多年,现在你只是变回了过去的你自己而已。”


  Frisk温柔地擦拭骷髅脸上的泪痕,她又用那种包含爱意的目光看他了,像一个从容不迫的妻子,为即将出门的丈夫系好领结。


  “我已经和其他怪物打好招呼了,明天过后我就会离开这座城市。”


  “你要到哪里去?”


  sans已经没有更多力气去思考,他只能随着女孩的话追问。他不理解为什么是这么温柔的眼神,却能像刀子一样捅进他的心里,好像女孩把手伸进了他的胸膛里活生生捏碎他的灵魂,令他几乎肝肠寸断。


  “只要没有你,甜心,去哪里都好过这里。”


  怪物的女孩最后吻了他一次,然后无比坚定地掰开了他的手掌,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她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仿佛终于冲出荆棘的鸟儿,疲惫而美丽的眸子蕴含着明亮的水光。


  “新年快乐,我的小怪物。新的一年就祝你……早点忘了我,然后去找一个真正适合你的爱人吧。”


  可我不要适合,我只想要你就足够了。


  sans绝望地看着Frisk的面容,沙哑地吸着气,更多不受控制的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打湿冰冷的头骨,模糊他看向女孩的视线,令她的身影在他的世界里化为一抹深刻浓烈却面目全非的色彩。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拥有无边无界的空间魔法,却再也追不回我的女孩。为什么我明明拥有无所制约的重力魔法,此时此刻我的四肢却如此不堪重负,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变成了石头压在我身上喘不过气,几乎要把我压到地上去,把我压碎,碎成一地灰尘。


  如果我在这里变成尘埃。你会不会就会回头看我一眼,会不会俯身拾起一捧,将我的灰烬放置在你胸前的口袋里。这样我将得以被你永远地保存下来,永远地成为你停留在心口上的爱人。


  亦或者你将头也不回的离去。


  sans直直地望着女孩的背影,脑子嗡嗡作响。他感到浑身的力气随着人类的离开被抽走了,连同胸膛里那颗暗淡的灵魂一起,坠向黑暗虚无的空间,坠落,坠落,直至无迹可寻。仿佛一块陨石碎片被抛向太空,从此万无引力,再也没有一双手可以将他拉扯向自己温暖的怀抱,再也没有一所永远为他敞开的大门。


  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甚至失去了看一眼明天的太阳的勇气。


  于是他什么也没有做。


  女孩此刻的背影与十天前的她重叠在一起。Frisk最后望向他时冷漠到坚硬的脸,她一字一顿的声音,一切一切如同一段摁下循环键的视频持续回响在怪物的脑海里,凌迟一般重复播放。


  “再也没有一个爱你狂热宛如飞蛾扑火般的女孩了,sans。”


  “我杀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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